有走向文明的可能性吗？



在《叙利亚：那把魔幻可怕的椅子，其实本不属于他》一文中，有一个小标题：尾巴是否能夹得住？



意思是说，大家都在担心新政权治下的叙利亚会否成为另一个塔利班统治下的阿富汗。我引用了沙姆解放运动领导人朱拉尼接受CNN采访时的谈话内容。当时我说，到目前为止，朱拉尼没有说出令人担心的话，而且他的话比较坦诚。有人戏谑地说，直到现在，尾巴还是夹住了。但愿能够一直夹住。



有人说，孙老师，你太轻信了。轻信就轻信吧。再说说最近的一些迹象。



一是朱拉尼当地时间15日表示，叙利亚正在研究提高工资。除了一些特殊专业的短期强制征兵外，不会强制征兵入伍，所有派系都将被解散，除了国家手中，不会有任何武器。朱拉尼还表示，当前首要任务是重建被拆毁的房屋，让流离失所者返回家园。朱拉尼称，叙利亚已筋疲力尽，因此无意与以色列发生战斗或对抗。我们将努力与国际社会建立关系。



就目前表达的意向看，新政权改善与以色列关系的意向还是很明显的。



二是在反政府武装夺取政权之后，第一时间表态愿意承认克里米亚归属乌克兰，在俄乌冲突中明确站在了乌克兰一边。同时，泽连斯基也表达了强烈的友好合作意愿，并有消息称，他计划很快在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建立乌克兰的大使馆。有消息说，在叙利亚武装推翻巴沙尔政权的过程中，乌克兰也提供了多方面的帮助。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因为俄乌战争，大量俄军陷在俄乌战场，叙利亚反政府武装取得如此推枯拉朽般的胜利也是没有可能的。



不管怎么说，在国际上与谁为伍，对一个国家的走向来说，是会有重大影响的。但愿这是叙利亚走向文明的开端。



有控制的爆破计划：烈度最小的暴力夺取政权



过去13年的内战，异常惨烈。在这场内战中，叙利亚的死亡人数估计在500万至600万之间‌。同时，战争还导致大量民众流亡。在经济损失方面，整体损失估计高达2550亿美元，基础设施遭到严重破坏，许多文化遗产也毁于炮火。



但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用暴力最终结束巴沙尔政权的过程，暴力的烈度却是很小的。有人将其称之为一次有控制的爆破。



从整个过程看，在短短12天内，叙利亚反对派就从北部和南部挺进到大马士革的中心，占领了首都，结束了阿萨德家族对该国50多年的统治。12天，不到两个星期。叙利亚尽管是个小国，但国土面积也有18万平方公里呢，在这样一个地方，骑着摩托跑一圈，也得费点时间呢，何况这是战争。战争就是有进攻有抵抗。就是挖几个坑，你还得要么绕道，要么修路呢。



问题是，就没有什么抵抗，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



根据有关的报道，反政府武装可以说是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当反政府武装到了大马士革附近，政府军就更是直接投降了。原因在什么地方？实际上这已经是一个从内里已经垮塌的政权和军队。阿萨德没有钱，政府也没钱，所以军队早已失去战斗力，在反政府军的进攻面前，干脆就不打了，直接原地解散。



那为什么过去的内战打了13年呢？在很大程度上是外力支撑的。俄罗斯、伊朗、哈马斯、真主党和胡赛武装。但现在，陷入俄乌战争的俄罗斯已经自顾不暇，伊朗这些年因国际制裁及与以色列的冲突而元气大伤，哈马斯和真主党武装几乎被团灭，胡赛武装也受到重创。维持这个脆弱政权的外部条件已经不复存在。



于是，逃亡到莫斯科的巴沙尔宣布辞去总统职务，叙利亚总理同意向反对派和平移交权力。就这样，一场有控制的爆破就这么波澜不惊地完成了。在历史上，政权的交替，要么是通过选举或谈判和平移交，要么是通过惨烈的武装冲突来完成，还有的是上层的政变。但这次的叙利亚政权交替好像有点自己的特点，武装冲突，但更多是象征与仪式意义上的。当然，此前有过13年的惨烈。



巴沙尔说他累了，我估计可能也烦了



巴沙尔逃到莫斯科之后的第一个公开表示，就是他累了。他说：我阿萨德没有能力继续带领这个国家，我也累了。谁有能力谁上，只要能治理好国家，让人民过上好生活。



我想，他说的是心里话。



但我想，可能还有一句他没有说出口，就是他也烦了。权力这个东西真的是很奇怪，他对有些人的吸引力怎么形容都不过分。奥斯曼帝国有个Fratricide继承法，其字面含义是杀害兄弟或姐妹。也就是说，奥斯曼帝国王子想要继承苏丹的权力，要把兄弟、侄子甚至亲生的儿子杀掉。在中国的历史上，类似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但真的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



有的人坐上这样的位置是很不舒服，很不情愿的。宋徽宗的大儿子宋钦宗赵桓，就怕当这个皇帝，据说是他老爸将他打晕后抱上龙椅的。被称为南唐后主的李煜，更是大家熟知的。他和巴沙尔很像，皇位本来是哥哥的，无奈五个哥哥都早早死掉了，也硬是被赶鸭子上架的。类似的还有好几位。



在《叙利亚：那把魔幻可怕的椅子，其实本不属于他》一文中，我们讨论过巴沙尔。他性格平和，还多少有点腼腆。本来的兴趣是做一个眼科医生，对政治并没有兴趣，但却被赶鸭子上架，坐在了那把椅子上。坐上去了，就得肩负起维护家族统治的使命。他本来还想做一下改革，但事实证明，他没有这个能力，客观条件也不允许。于是就一条道走到黑了。



想一想，他实际上也是为所谓使命所累。幸亏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行，到最后的关头还是收手了。不管怎么说，于叙利亚而言避免了更多的流血，于他自己而言，也算是止损了。